【我娘也有clubbing灵魂】
-- Royce 陈志康
我娘教育程度不高,却是个很讲求礼数的人。她朋友来我家的生日Party,朋友嫁女儿她也会捧场。有时候好日子,遇到两摊宴会,她就和我爸一人去一边。如果有第三摊,我哥和我姐就得扛起大人应酬的责任了。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都习惯听指示,没有坚持自己意愿的这回事。反正我还是得吃晚餐的,去婚宴还能吃胜利鸡和烧乳猪,即便不喜欢,出席也真的无伤大雅。
那个晚上,我娘带着我去Sunway的酒店出席婚宴,我高高瘦瘦,穿了一件不合身的格子衬衫和裤筒几乎拖地的西裤,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。那个年代鬼知道这种啦啦风格还可以包装成为oversize和半休闲风格咩!如常沉闷的流水席婚宴流程,一群哭闹的屁孩,还有上台唱卡拉ok一直走音,人家结婚可以唱【无言的结局】和【分飞燕】的uncle aunty,完全是提早离席回家的节奏。走出酒店门口,隔壁就是一间音乐响彻云霄挤满一堆年轻人的蒲点,大名叫“Arena”。
二十多年前的生活很不一样,那个年代年轻人去的夜店,不叫Club而是Disco。你知道Disco的话,你也应该为人父母了。我娘和我 “静静地” 在等的士,没有交谈,目光是看着一群人在夜店入口排队鱼贯进场,大家高声聊天,嬉笑打闹,脸上都是充满了无限快乐的期待。我娘突然问了我一句:你有去过Disco吗?我摇摇头,心里冷笑配搭OS:就算有去过也不可能在你面前认了吧?
娘拨了拨头发,转头看着我说:想去吗?
我的内心是澎湃的!第一,我真没去过夜店,多少还是抱着好奇和期待。第二,当我娘问这么奇怪的问题,难道这是一个陷阱?不,我娘并非多谋善虑,机关算尽的角色。也许她也想去呢?
我四两拨千斤地说:你喜欢咯。
语毕,我娘便带着我朝竞技场“Arena”仰首阔步,全速前进。可是,我一直心里存有疑虑 – 我当时15岁,还不能去Disco啊!可是有娘在,怕什么?反正我又不是非去不可,而且是她邀我去,又不是我偷偷去,我为什么要挣扎?你看你看,二十多年前小朋友去玩还是有深思熟虑,思前想后的精神的。OK,我承认,我怕死!
我娘带着我排队大概5分钟后,门口一个印裔的看场uncle就问我拿身份证。
我娘以自信和笃定的语气告诉他,Ini anak saya!
“Aunty, dia tak cukup umur…”
“Tak ape ma… emak dia ade sini, bawak dia masuk tengok sikit saje. ”
“Aunty, tak boleh la… dia…”
我娘和印裔uncle的斗争难分难舍。我心里想象的是uncle应该很懊恼,哪里来的奇怪妈妈带着孩子去Disco喝酒跳舞的?
乱水了一轮,我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击败了uncle的同理心,带着我到柜台缴入场费。我是大乡里出城,我连什么是techno都还不知道,跟着我娘坐在一旁,喝着可乐,看着一堆人在大喇叭前蹦蹦跳跳。我样子看起来好像很淡定,欣赏着镭射灯光,可是我内心却是怕得要死,我连厕所不敢去。喝完很贵的可乐,我娘问我要回家吗?我点点头示意。走出门口,我娘还要和印裔uncle打招呼讲谢谢。
搭的士回家的路上,我们依旧没有交谈。可能是因为耳鸣的关系,也或许是我还在消化我娘主动还要排除万难带我去夜店的事实。隔几天上学,我和朋友的话题围绕在去Disco,发现新大陆的这件事可以讲个一两个月了。
再隔了二十几年,我娘也走了,我还真想当时跟我娘说:我们不如转场去Warp咯?
娘,母亲节快乐。